刘海高,山东省作协会员,莒县作协副主席、《莒州文学》副总编辑。代表作有散文《西风里的女人和孩子》、长篇小说《民企副总》、《水泥是有味道的》、长篇民间故事集《秃尾巴老李的故事》等共计100余万字。
“包容,是一种胸怀”
“温和,是一种力量”
2017-03-06 离明天最近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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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崮西的窑筒体已经安装好了,这几天就要镶砖、点火试运行。鲁振元在岚水机械给青云山预定的那条新窑筒体也开始制作了,一切都在周国平协调下按计划推进。
这天,周国平把班子成员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正商量着事儿,保安部就给沈众打电话,说沈经理,不得了了,你快下来看看,一群百姓把大门给堵上了!
沈众吃了一惊,放下电话简单通报了一下,屋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不知道多严重,只能面面相视,周国平不说话,谁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周国平沉默了一会儿,咳口气,说:“该来的,迟早要来!”又对沈众说:“你先下去了解一下情况吧,注意分寸就是,没必要担心,兵来将挡嘛!”
他这么一说,大家绷紧的神经才慢慢松缓下来。
沈众下楼,远远就看见大门上人头攒动,当中还举着一面长长的横幅“还我绿色家园,赔偿污染损失”,沈众忽然想起两个月前,北面段家疃支部书记段仁德来公司耍赖的事儿,当时把他支走了,却没想到这家伙贼心不死,会不会是那个村子的百姓了?
沈众边走边想,到门上,装作职工模样溜达一圈,问了几个百姓,那几个百姓并不认识沈众,就说:“我们找过多少回了,老是不给说法,现在麦子都收了,赔款的事儿还不解决,你们到底认不认账?”沈众明白这些人就是段家疃的村民,他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没有看见段仁德,就问其中一个村民:“你们村支书没来?”那人说:“不用他来,他来不方便呢!”沈众就听出些问道,溜达着走出人群。
上了楼,周国平问:“看出些什么苗头没有?”沈众说:“多半是段家疃的人,也有一部分段家疃村民的亲戚,支书段仁德没在里面。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起有组织的行动,背后操纵者就是段仁德。”
季中强皱着眉头说:“我们的收尘效果很好啊,看看厂区的草坪就知道了,绿油油的哪有什么污染?而且,咱们的二十四小时在线监测也从来没有超标过啊。”王晓春说:“不图三分利,不起早五更,很明显,就是为了要钱。”
常标想起一件事,也说:“这个段仁德,上次我们搞厂内排水改造的时候,他就一次一次地来,想揽点工程,他没有资质,又没有队伍,都是些凑班子和尚,就没敢用他,结果他就耿耿于怀了。”
“对,堵门是假,耍赖是真!他把老百姓组织起来给他出气,他却躲在后面遥控指挥,泼皮得很。”沈众说。
周国平听完大家的议论,平静地说:“无风不起浪,很明显,这出戏准备很久了!我们每年都上门送礼,三叩九拜,结果还把人家得罪了。”
季中强开玩笑说:“人就是这样,你对他百样好,他不觉得,一样不好,他就恼了。”
江波性子冲,嚷嚷道:“报警!老百姓怕警察,叫镇上派出所出面来收拾!”
常标笑笑说:“现在的老百姓才不怕警察呢!赶到事儿上,他能把警车给你掀了。前些日子,城南化工厂也是因为大气污染的问题,,结果化工厂的保安出来一顿棍棒,两下打起来了,后来县里出动防暴大队,老百姓就把防暴车给砸了,还打伤了两个防暴警察,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这件事我听说过。”沈众补充说,“那两个防暴警察只是轻伤,是有意安排的,伤了人,警察才敢抓人。两个警察往医院里一躺,防暴大队就有理由了,结果抓了十几个百姓,现在还关在南郊宾馆里。”他说的“南郊宾馆”,。县城的人都这么叫的。
季中强嘿嘿一笑,说:“看来,还是警察最有办法!我同意江总的意见,报警。”
沈众看着周国平,建议说:“报警也不能报到镇派出所,我知道镇派出所的厉所长跟段仁德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喝酒打牌,报到他那里,正好中了段仁德的诡计。说不定,段仁德现在就跟厉所长在一起呢。”
“那要往哪里报?”季中强问。
“要报就报到县刑警大队去,刑警大队一中队的队长郑德民我熟悉,最好听听他怎么说。”沈众说。
周国平听了大家的意见,说:“我们应该吸取城南化工厂的教训,尽量不要把事态闹大。告诉我们的保安,千万不要发生肢体冲突,先把大门关好待援。”
“待什么援?”江波问。
周国平说:“我这就去镇上找找杜书记,段仁德是镇党委政府管理的干部,镇党委应该能找到他。解铃还需系铃人,请求党委安排段仁德以支部书记的名义先把人疏散了,其他事再商量。”
季中强点点头赞成:“对,镇党委政府就是我们的天兵天将!三国陆逊为抵抗刘备伐吴,曾向玉皇大帝借来十万天兵,结果一举击溃刘备疲惫之师,才有了白帝城托孤的故事!周总也是撒豆成兵啊!呵呵!”。
“真的有十万天兵?”江波对三国研究不是很熟,这一节可能没看过,不明白,接口问道。
“嘿嘿!”季中强得意地笑,说:“哪来十万天兵!不就是等来伏天,天干物燥,一把火烧过去,蜀军被火烧连营,丢盔弃甲败走白帝城,刘备一病不起,向诸葛亮托孤说……”季中强讲起历史,自是滔滔不绝,正讲得起劲,沈众给他使个眼色,意思说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他才赶紧刹车停下了。
周国平笑笑,并不制止,却随着他的话接下去说:“季总对历史很有研究,对三国也是了如指掌,有空你给大家好好讲讲。美国人打伊拉克,包里都装着两本书,一本是《孙子兵法》,一本就是《三国演义》,这本书不但对带兵打仗有很好的指导价值,就是对我们现在搞的企地文明共建,也是很有启发的!”
季中强突然有些红了脸,说:“周总,我扯远了,扯远了!”
江波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勾下脖子。
周国平就接着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大家摇头,他就说:“好吧,会先开到这里,大家各回其位正常工作,不要轻易出面接触百姓,也不要随便发表议论。”
变故一出,大家心里都没了底,刚才神情还有些肃穆,但经季中强一个小插曲,气氛似乎宽松了许多,说笑着出了会议室,静待局势有什么转机。
沈众叫小李子把车开过来,陪周国平一同到镇党委来。
杜书记已经了解了些情况,党委成员会上也做了各方面的分析,周国平和沈众来,正好详细研究一下对策。他也担心事情闹大了,对县上不好交代,为了城南化工厂的事儿,估计陆书记和齐县长还在头疼呢。
周国平说:“只有找到段仁德,才可能把老百姓劝回去,问题是段仁德关机了,不知道躲在哪儿,沈经理打电话联系不上。”
杜书记沉吟一下,说:“我叫派出所的厉所长来,他或许能联系到。”
党委政府帮助协调,但企业也需要有个态度,周国平不好把话说明了,沈众就插空提醒说:“杜书记,我的意见是,段仁德的个人要求咱们不能答复,作为一个驻地企业,对周边其他村子还有一个平衡的问题,万一其他村有点事儿就效仿段家疃,那企业以后就很被动了。”
杜书记点头表示同意。周国平恰好接过来,说:“我们可以每年通过文明共建的方式,对段家疃进行结对子帮扶。”
杜书记说:“这样好!你们的态度很重要,镇党委政府是支持企业的。”
这时候,厉所长气喘嘘嘘地跑上来了,杜书记当即安排他:“想办法尽快联系到段仁德,叫他到我这里来报到。”按道理,,,所以镇党委书记也能管他。当然,听与不听、听从多少,那只有看所长本人是否配合了。
厉所长喘口气,为难地说:“杜书记,既然别人打不通电话,那我也打不通啊,那段仁德自己长着两条腿,去哪也不告诉我啊。”
杜书记看着他,严肃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讲价钱,你就是发动全所的干警出去找,也要尽快给我找回来!”
“杜书记,我……”他还要推拒,杜书记看他一眼,抓起手机,不软不硬地说:“要不,我给县局的王局长打电话,叫他安排你?”
“别别!”厉所长赶紧摆摆手,“杜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去,我现在就去!”
周国平想笑,却没笑出来。这个厉所长!
他又看看杜书记,杜书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不说话,空气短暂地凝滞了几秒钟。周国平从刚才杜书记对厉所长的那个眼神里,隐约感觉到什么,他明白,政府官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有时候拼的是一种心计,即便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会传达很多复杂的、微妙的意图。他们的工作方法,总是充满了智慧,曲里拐弯考验你的智商,不然,为什么每个会议最后都要强调“吃透精神,领会意图”呢?经常吃不透精神,领会不了意图,那就是官场上的智障,至少是弱智,!
周国平当然担心接下来会不会发生尴尬的一幕,他不想那么咄咄逼人,也不想等着气氛骤然变得虚套,看看党委的态度表示得差不多了,就岔开话题,随便聊了几句,说:“那头不知道怎样了,我有点放心不下,要不,我们先回去?”
杜书记站起来,说:“行,党委这边周总你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为企业服务的,对我们的百姓给企业造成的麻烦,我代表党委政府向企业道歉!”
周国平到底也没弄明白“全力以赴”这个词代表了多大的力度,至少在这个场合下,是不能具体量化的!不过,杜书记既然代表党委政府给企业道歉了,这个态度还是应该接下来的。他装作不好意思了地握着杜书记的手说:“是我们做得不够周全,让您费心了,该道歉的是我们!”。
两人笑笑,周国平和沈众就下了楼回公司来。
从北门进来,到了办公楼前,周国平就远远地看见几个年轻人翻过院墙进了厂区,敲碎了办公楼的几块玻璃,还有几个人正要跟着翻墙进来,沈众就有点按耐不住,说声:“周总,叫保安上吧!”
“不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手!”周国平断喝一声,声音虽然不大,沈众却听得心头一颤。
几个青壮汉子已经来到二楼了,保安们蜂拥跟上来,只跟着,不动手。
沈众把周国平拉到办公室,门反锁上,说:“周总您不要出面,交给我来谈,先稳定他们的情绪,等杜书记那边的消息。”
周国平说:“你注意控制情绪,不要发火,尽量把时间拖下来,我一会儿再给杜书记打电话。”
沈众说:“镇上的外援能不能及时赶到?我感觉好像有点打马虎眼!”
周国平冷笑笑,说:“你放心吧,当官的比我们更输不起!即便不是为了企业,他们也要考虑考虑自己。”
沈众恍悟似地咧嘴一笑,说:“周总,您说的是,这个外援选得太对了!”
沈众带上门出来,几个壮汉就站在二楼走廊上,大呼小叫吵得满楼聒噪:
“叫你们老总出来,以为躲起来就没事儿了吗?”
“占了我们的地,还污染了我们的庄稼,不能连个说法也不给!”
“再不出来把这楼一把火烧了算了!”
……
保安们只跟着,不出手,他们就更加嚣张。沈众忽然觉得他们的话就是说给保安们听的,人都堆在这里,反而更不利于他们情绪平息,就故意使个眼色,大声朝保安们说:“你们上来干吗,都下去!”保安们就下去了。他又朝那几个人说:“大家有什么要求,咱到接待室坐下谈!”沈众和颜悦色,但那口气却软中带硬,不容反驳。
几个百姓看见终于有人出来说话,而且旁若无人,底气充沛,就抬头看看他,先自挫了些锐气。沈众顺手揽住一个汉子的肩膀,貌似亲热却连推带搡地把他往接待室里拥,手上使了些力气,那人肯定感觉到了,但不敢反抗,只好随着那一股力道进来。他进来了,后面的人情愿不情愿地也跟进来。
“坐,大家坐下吧,先喝口水,有话慢慢说!”沈众俨然一位主持公道的领导,不费吹灰之力把几个人关在了屋里。
“你说话好不好使?”有人壮着胆子问。
“不好使就别在这耗,叫你们老总来!”旁边有个年轻一点的帮腔。几个年龄稍长些的人就不再说话。
沈众笑笑,说:“老总不在,他即便在,也是要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再研究才能决定,所以,我好使不好使,你们都要先把问题反映出来,才能等老总回来好汇报!”
“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啊?哄我们!我看见你们老总的车在家!”有个年轻人看起来很精明,沈众心里咯噔一下:忘了给小李子交代,这点怎么疏忽了。
“你不是小孩,我也不是小孩,都是大人说话,我哄你们干吗?”他笑着说:“车在家不一定人在家,我们老总从来不固定用车。”
“我们院子里水泥面子飘了一地,扫一扫都够一桶了!你看咋办吧!”那个人扯着嗓子嚷完,两手一摊,脖子上暴露的青筋慢慢收拢、却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沈众看着想笑:至于的嘛,那冲劲儿,像哥俩分家争他祖上留下来的一间茅房。他忍住笑,说:“这位老兄说得有意思,既然那么多,你扫他干嘛?不如就地抹一抹,把院子硬化一遍算了,还省得花钱买!”
几个年龄长一点的就别过脸去,偷偷地憋住脸上的笑意。年轻人又起了高腔:“天天在家吃你们的水泥灰,嗓子都快糊上了,必须给我们补偿!我们要钱,污染费!”
刚才说污染了庄稼,这次却是污染了院子,看来是没有提前统一好口径!
还是要钱!
意思更明确了,沈众继续揪他的话把儿磨蹭时间,道:“照你这样说,我们天天在这上班,都不能活了呢,再说,真要是那样,给你们补偿了,嗓子就通畅了?”他左一句右一句跟年轻人磨嘴皮子,屋里的气氛渐渐就松缓下来。大家喝口水,继续有一嘴没一嘴地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沈众站起来,到窗子边上看看,忽然发现大门外的人群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往回撤了,他估计可能是镇上的外援到了,就稍微加重了口气,点着指头朝那几个人说:“你们今天的行为,知道是什么行为吗?是违法的!你们把办公场所的玻璃砸碎了,就是扰乱公共秩序罪,,大家都很麻烦!所以,我们之所以没报案,还是为大家着想,知道都不容易,万一谁进去了,家里可就过不得了。”他故意把事情往大里说,几个人都默不作声。
“我也知道大家今天来这里,也许不是你们的本意,可能是有人鼓动的吧?这都不要紧,但我们必须给镇上汇报的,有什么问题,我们通过镇上协调解决,这才是正路!镇上杜书记也很担心你们陷进去出不来,这不,他都亲自带人过来了,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撤了,你们还在这等什么?”
几个人趴到窗户上往外面瞅瞅,由于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哪个是杜书记,就说:“杜书记在哪?你这人不可信,净哄我们!”
沈众说:“我哄你们干啥,没见外面的人都散了吗?你们段书记肯定也过来了呢。”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走却不敢先走,沈众就追上一句:“等会杜书记上来,可别把大家堵屋里了,杜书记熊人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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