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晚副刊 | 男人三味- 文猛

男人三味

初为人婿

　　我与虹在远方相爱，直到我们在烛光下盟誓。那时，我只知道怎样去当好一个听到虹的名字就幸福得浑身颤栗的人，或者是做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情人，没有想过去当别人的女婿。那一片爱，没有阻挡，平平淡淡，从从容容。
　　虹带着我走进一个村庄，迈进一家院落，踏进一道门槛。虹指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对我说：“这是我父亲！”我和这个男人对视着，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情，我知道这一定是同我呈给他的神情一般。
　　我一直认为我和虹之间只是原野上的两株树，枝叶相牵，根须相系，哪知虹竟拥有一片林子。眼前这个男人尽管创造了虹的生命，可是，我们毕竟素不相识，哪怕我们曾经擦肩而过。是虹把我们连在了一起，赋予了人生中一份血脉亲情。
　　虹的父亲一只大手按在我的肩上，说：“交给你，我放心啦！”他那有力地一按，仿佛是在传递一根神圣的关于生命的接力棒，将他创造出的生命托付给我，让我置身于他所在的那条生命之路——接着！跑下去！——我便是他女婿！
　　接着，有荷包蛋端上来，叫我喊：“妈！”
　　接着有香烟递上来，叫我喊：“哥！”
　　接着有笑声扑面来，叫我喊：“婶！”
　　接着有黑狗跑近来，嗅了嗅气息，“汪汪”叫个不停……
　　至此我懂了，作了男人，注定要走入一场接力赛和一片血脉的森林！

初为人夫

　　我在想那位慈祥的民政干部盖在金丝绒红本上的圆章像什么，妻子兴奋地说：“像一轮太阳”。她竟然唱起歌来：“大阳出来啰儿，喜洋洋欧啷啰——”
　　我心中也有歌，是一首军歌：“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但我却超乎寻常地平静。我想起了爷爷跪在奶奶坟前抠泥土的悲恸，想起了父亲看母亲奶我时的挚情，想起了背上留着父亲带旱烟味的黄荆树条儿的伤痕……
　　不能再背上一个旅行袋，把门一关，远行！
　　不能再拿着一个搪瓷碗，掂量伙食团的菜谱和价格。
　　不能再翻字典寻唐诗写一封封“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情书……
　　那红本告诉我，我成了一个人永远的丈夫；那圆章告诉我和她要组织一个家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我耕田来你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于是，我带妻走进商场，选中一条围巾，给妻子暖暖地围上……

初为人父

　　静。红灯硕红，如体内奔流的血河。
　　是男人，注定有在产房门口等候的这一天。
　　我焦急，我抽烟，我踱步，我恐惧，我幸福……所有关于男人的深邃内涵在这一刻，都苍白如纸，只有等待——
　　等待一种听过很多次但从没有深深理解过的声音——那声婴啼！
　　传来了！从熄灭的红灯中，从厚厚的玻璃门中，从这个飞红的四月——
　　女儿！你来到我的语言中，从这一刻起，我的语言将会多么丰富、深沉、自豪。
　　女儿！你如一枚种子，植入我们构建的那一床、一桌、两椅的氛围，然后让一株叫“家”的树繁茂，女儿，站在门口的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他提着我在商场为你订购已久的那个摇篮，清泪如弦。女儿，该你坐在桌前敬我们一杯酒啦！
　　女儿！生活没有给你父亲富裕，但我仍然要送你很多——送你一个酝酿已久的名字，那是我们深深的祝福，饱满的希冀和厚重的寄托。送你一段故事，我走过的黑夜是你的黎明，我走过的荆棘是你的坦途。送你……很多，于是，我把自己如一粒种子，撒播于你手中的拔浪鼓中，铿锵铿锵，伴随你和农历一起长大！

（作者单位：万州区财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