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水泥之外,香港正重建它失去的原始森林

大帽山

大象如今已在香港失去踪迹

多数人谈到香港，总能跳出“城市”这个词。这是人们对香港最亲切、最直觉的认识，但它也曾是一片没有钢筋水泥的“原始森林”。

随着人口的快速增长、战争对环境的破坏、城市发展的迫切需要等影响，香港的森林覆盖率曾一度逼近4%。1970年代，香港当局推动一系列重新造林计划，40多年过去，这块寸土寸金的土地上，绿化覆盖率已达70%——香港正一步步重建它所拥有的过去。

繁华的港口

香港被热带植被环绕

灵感来自“风水林”

摩天大楼构建了香港独特的天际线，尽管只有1000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但它是很多鸟类、哺乳动物、昆虫的家园，植物数量超过不列颠群岛总和。而在数千年前的原始森林里，熊、大象和犀牛肆意地在这里咆哮。

11、12世纪，移民从各地涌来，香港成为成为了石灰生产中心，大量树木被砍伐以便烧窑。“香港原始森林的缺失和倒退，实际上可以追溯至几个世纪前。”香港嘉道理农场暨植物园的Gunter Fischer回忆。当时，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比如香港的最高峰大帽山，农民会把成块的、土生土长的先锋树种伐去，用作茶叶种植。

“二战”打响后，日本侵占了大片森林，补给伙房燃料，又给香港平添了更多“荒芜”。战争结束时，香港小的斑块森林仅覆盖不到4%的土地面积。森林的斜坡能防止水土流失和山体滑落，丰富的林地又为动物提供了栖息环境，一旦大树被砍伐，林栖动物便无法生存。

更重要的是，森林的茂密植物像海绵一样吸收、过滤并且四季循环释放水分。但随着森林消失，香港面临水资源的严重短缺。因此，在接下来的20年里，当局开始兴建饮用水水库。香港中文大学的Derrick Yuk Fo Lai说，“这也是政府之所以开始在香港种植树木的原因之一。”

这个项目启动于1976年，当局指定香港约41%的土地作为国家公园和限制规划区域，它们由230多个偏远岛屿和部分与中国内地相连的地块构成。现在，香港约三分之二的森林在这些区域内，受AFCD（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的保护。这些保护区里现在有大量的动植物，包括3300种维管植物、57种陆地哺乳动物、546种鸟类和数以百计的蝴蝶、蜻蜓。云南豪猪、豹猫和黑面琵鹭也因此获得庇护。

为更好了解香港过去的真实样貌，研究者从“风水林”中汲取灵感。“风水林”是为了获得最好的风水而特意保留的树林，大多是小块森林，一般小于4公顷，在中国内地的110多个村庄周边至今仍保留着。

先民们在茂密的树林旁兴建村舍，令其成为村落后方的绿带屏障。“村民相信‘风水林’会为村子带来好运，所以会着重保护风水林，它们也是战时唯一保留下来的森林。”Lai说。

传说和科学分析表明，这些森林大概有几百多岁。这些“风水林”里往往很黑，黄桐属和木荷属一类的参天大树挡住了阳光，但那里充满着生命气息：苔藓和攀藤附着树干，野生咖啡数和亚洲紫金牛属植物生长在灌木丛下面，蕨类植物和草本植物则像地毯。

“‘风水林’就像一个运转了很久的原始森林。它们提供了一个蓝图，理想的森林应该是怎样的。”Lai表示。

鼬獾

云南豪猪

穿山甲

绝非复制过去

“二战”结束后，香港的首要的任务是将贫瘠的土地恢复原状，防止水土流失、水库淤积，使城市的供水正常运转。为了快速重建林地，环保者选择种植能够适应劣质土地、生长快速的树种，同时引进外来物种，如布里斯班红胶木、台湾相思树和湿地松。

这些植被很快被种在贫瘠的山坡上，改善景观，同时防止进一步水土流失。然而，它们慢慢老化、枯萎，茂密的树荫阻碍了土著树木的繁衍和生长。研究者还发现，鸟类不愿意飞到红胶木上面栖息，它们成了“绿洲沙漠”。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1997年，嘉道理农场的研究者建立了乡土树种苗圃，如今种植着400多种本土物种，每年生产2.5万棵幼苗，可用作森林复原。“这些树种是稀少的，一旦你种上了，只要好好养护，就能把它们重新带回野外。”Fischer说。同时，农场的科学家还致力研究不同物种生长运作的过程。“哪种适合小溪边生长？哪些利于长在斜坡上？哪种能在脊顶生存？”Fischer说，“这些科学的建议能显著提高重建项目的成功率。”

即使有了这方面的知识，植树造林仍然会遇到问题。当第一批树木被种下，草地往往是干燥的，直接暴露在风吹日晒中。一旦树荫消失，环境会变得潮湿。Fischer表示，在初次栽种时就喜干燥的物种，一旦熟悉的环境消失，可能就不再适应。

研究人员正在寻找解决方法。例如，使用护网、庇护结构和遮光网等，使喜湿润的树木能生长在干燥的山坡上。通过这些改造，他们已建立一个有100余种不同植被的森林。在嘉道理农场，研究人员还建立了20公顷的森林基地，里面有香港最常见的古老次生阔叶林，可以通过识别和标记树木，来检查变量，如物种组成和生长速度。

AFCD也在为之努力。2009年，他们发起了一个项目，呼吁逐步减少外来树种，增加乡土树种的种植，以此促进生态多样化。到2015年，AFCD在香港的国家公园种植了40万株树苗，其中80%是本地物种。

通过种种努力，香港的森林覆盖率自战后一直稳步上升。至2013年，森林覆盖面积达到约2.6万公顷，占香港土地总面积的23.8%，这一数字比“二战”后初期上升了20%。

生态多样性得以改善后，下一步是使森林独立运转，这同样是难题——如果自然界不能顺利克服这些障碍，就需要人类介入。

在一个完全可持续的森林里，最重要的组成是‘种子传播者’，通常由鸟类扮演，但它们中的很多在香港消失多年。“为了让森林自我运作，最终需要再引入一定的物种。”Fischer 说。虽然目前，香港的森林尚且没有恢复到足够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常见的‘种子传播者’如鸟类和啮齿类是无法在一个开放的、退化的环境中生存。但随着森林扩大，它们有可能回归。

一个更远大的目标是重新引入那些在香港已经绝迹的生物，如长臂猿和森林野鸡。 Corlett有一个梦想，希望西贡的大象能再被引入香港。“它们是游泳能手，我想它们能越过西贡半岛（通往香港的）窄道上的围栏。香港过去是有大象，尽管这在今天并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