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阳街头的一次邂逅

三阳街头的一次邂逅

文/熊 明

话说青岚湖东岸的进贤县三阳集境内，有一座山，名曰“甑背山”，距离三阳街不远——亦即是距离青岚湖三阳街码头不远。因为“甑背山”山势平缓无险，不惧水患，我熊氏祖上便将其买下，用作百年之后的仙府福邸，亦即我熊氏的祖莹之所在。岁月悠悠，江山易主，中华大地迎来了“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大时代。已不知有多少代熊氏祖先长眠于此的“甑背山”，刹那之间居然归了当地土人。

熊氏的祖莹地从此消散，成为了熊氏族人的一大憾事！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奶奶说起过“甑背山”。，不幸病故，暂厝异乡，。祖母说，熊氏祖坟“甑背山”，后来被改做了砖瓦厂，爷爷的坟莹被铲平，连墓碑亦被人用作建材砌墙了，爷爷的坟莹已无迹可考。因此，寻访祖莹，拜祭爷爷的心愿就在我心中萦绕盘桓。

大概在2005年一个春夏之交的日子，趁着天朗气清，清风徐来的好天气，我终于踏上了三阳街，开启了寻访“甑背山”祖莹之旅。

沿昌万公路往东直行，车过三阳大桥，便是进贤三阳街了。但见小街三条，店铺林立，仍是灰蒙蒙的旧屋居多，有几栋色彩斑斓的新房参杂其中，凌乱，简陋。在一条曲里拐弯的老巷，我停下脚步，向一位正在巷口拐弯处高谈阔论发表演说的老妪作揖问好，打听“甑背山”这个地名。那老妪身穿对襟褂子，大脚裤，左手夹着半截香烟，右手拿着蒲扇，好不惬意。

但见那老妪容貌好生奇古，头戴一饼假发，像倒扣着一个棕褐色的瓜皮帽子。又阔又长的脸上，褶子纵横交错，且密布着指甲盖大小的老人斑。声音略带嘶哑，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精明，将我上下扫描，审视一番，想必她平素不是省油灯。我心下正在打鼓，只见那老妪听闻我寻访“甑背山”，警惕的眼睛里竟然放出惊喜异的神采。且又被她听出了我来自岗背滩熊家的口音，。她当下更是活跃起来，紧绷绷的脸上绽放出朵朵莲花的微笑，令我很是奇怪。

她问我是哪里人氏？来此做甚？我据实作答。老妪听罢，拉住我的手，连呼“屋里人，屋里人，我们是屋里人啊！”原来，老妪亦是我泾口熊氏族人，具体是二房还是三房的人，我已记不清了。论辈分我叫她姑妈。她依然清楚地记得我爷爷的名字和相貌，并且晓得我伯父和堂兄的名字。老妪自我介绍说她叫熊翠玉，父亲是在岗背熊家村里去世，并且是借住在我大房祖屋“大夫第”中栖身终老的。故此，这熊翠玉族姑见了我这个问路的熊氏大房子裔，便如同见了嫡亲子侄，分外亲热。她是早年嫁在三阳，当过村上妇女主任，儿子在北京做官，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族姑自告奋勇做向导，引荐我与在三阳务农的熊氏族人三苟公的外甥见面。族姑带上族人一起，陪同我去见当地的村长。到得村长家，恰巧村长在家闲坐。见族姑登门，村长端茶递水，招呼落座，很是热情。族姑麻利地从对襟褂子里掏出香烟来，给村长和三苟公的外甥每人发了一包。她动作干脆利落，不由分说，村长两人推辞不掉，便笑纳了。我都不知道她为何身上有这许多香烟送人，似乎也没有听她说去买香烟。我更没有想到自己该买包香烟来感谢族姑等人，因为自己从不抽烟，真是笨得可笑。随后，四五个人一道驱车直奔“甑背山”。一条红泥土路，上坡下坡，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车是往西走，还是往南开，反正不多久村长就急喊：“停车！”

“甑背山”到了！那哪里是什么山呀，只是绵延起伏的丘陵中的一座山包而已。一条红泥土路从山包上穿越，逶迤蜿蜒不知所向。极目远眺，大地如湖水浪涛，波澜起伏，浪花飞溅。一座座山丘兀自隆起、耸立，像巨大的馒头包子，一点也不险峻吓人。眼前平原与山丘相杂，绵延起伏，杂树生花，草长莺飞，教人好生欢喜。置身于此，如同滕王阁上看千帆竞度，黄鹤楼上检阅万里长江，阡陌交通，畈里人家，尽收眼底。心胸霍然开阔，神思为之浩荡，恍恍惚惚，生出一种君临天下俯视人间万象的快哉之风！

我低下了头，俯身弯腰，迈开步子去与脚下的杂草相亲近，指望能有奇迹发生，能找到爷爷的墓碑或者刻有熊氏姓名的碑牌…………村长走上前来帮着寻找，并不停地介绍“甑背山”历史沿革的变迁。族姑则在边上边找边宣传我爷爷奶奶昔日的传奇故事。她不时称赞奶奶典雅贤淑的小姐气质和正大仙容的如花美貌，亦不时地赞叹我爷爷的伟岸长大，那情形真是卷一手，凑一手。她说话滔滔不绝，活灵活现，使人疑心她就是我爷爷的亲妹妹我的亲姑姑！族姑的良苦用心，实在叫人感到亲切和感动——她是个精明能干，重亲情，讲义气，为娘家争面子的女人！

爷爷的坟莹自然是没有寻着，但我内心却不懊恼，毕竟我这个不消孙子总算登临“甑背山”寻访了先人遗迹。我双手合十，望空顶礼，并三百六十度转身，礼敬十方诸神，祝祷上苍，愿爷爷在天之灵安息！！

中午，那位偶遇的族姑在三阳街一个大酒店做东，请我们吃了一顿三阳特色大餐，共话亲情。临别时，族姑操一口的泾口方言，一个劲地叮嘱我：“有时间就来嘛，有我这个姑娘在这里！”

一晃十多年没见了，族姑熊翠玉，您老可安好？

附：此文2016年4月，发布在“南昌熊明”的微博上，广为传播，最终被三阳万寿宫胡道长看到，并亲自驾车，不辞辛苦，专程接送，促成了我去年又到三阳街上拜见了族姑熊翠玉。再次感谢胡道长的热心帮助！也祝愿族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链接：南昌熊明，号泥巴道人、真寂。1968年10月出生。资深媒体人。独立文化观察家。其文章有机锋，书画有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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