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因为一个人,恨上一座城》欢迎阅读

林夏儿是我在图书馆认识的朋友，认识她也纯属巧合。那天雨下的特别大，乌云密布，水沿着台阶汩汩地流向路边的下水道。她皱着眉头一脸怨恨的望着连绵不断的雨幕，我正好站在她的左侧，侧视着她齐肩的长发，微微上翘的睫毛。

“姑娘，你没有带伞么？”

“嗯！今天忘了带了。”

“你用我的吧！反正我要坐车的，也用不着。”

就这样的三句话，才有了后来的故事。后来的我们成了朋友，相见甚欢。她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图书馆，老地方，老时间，桌子上一直放着她带来的一本书《挪威的森林》，奇怪的是我从没有见她翻看过，只有来的时候掏出来摆在桌子上，走的时候放回包里。我曾一时不解的追问她，为什么不看呢？她眼睛微微下阖的说：“这或许是一本书吧！但我一直把它当做一个伤疤，把它拿出来晾晒，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愈合。”

或许她觉得我听懂了，其实我听的稀里糊涂。她冲我微笑，示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后来的每次相见，她都会给我讲一段故事，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而我能做的就是耐心的听着。最后我把所有她讲给我的故事整理出来，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附带喜欢他（她）的一切，若是恨上一个人附带也恨上了与他（她）有关的一切。这该是多么无奈而又执着的感情呢。

她说，她曾经喜欢上一个男孩，那种喜欢不是我们所理解的喜欢，是他们相见了会经常吵架，但分开了又十分想念对方。我尝试着定义为他们是一对“俏冤家”。她知道后给我肯定的眼神，我看得出她眼神里些许的波动，像是一种无形无影的东西闪烁不定。

那年夏天初开，他骑着单车带着她穿梭在市井小巷，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爬出墙头的合欢树开满了粉红色的合欢花，她坐在后座单手紧紧的抱着他，一只手指着合欢花嚷嚷着要他停车拍一张照片。那时候的他们还小，心思单纯的只剩下喜欢、吵架、然后相互道歉和好。他们有一个大大的梦想，就是去走一走丽江的古城的街道，去普贤寺下许个简单的愿望，两个人，一辈子，相互依偎的走下去。

可是他们低估了“时间”这个无形的侩子手，他们没有想到一次吵架分开就真的成了陌上人。不见便恨上了，见了却又不知说着什么？

她说喜欢他是她这一生当中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都不要分开。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高三，大家都忙着学习迎接残酷的高考。她反而没那么担心，因为她是艺术生，那种不用使劲学就能考上好一点的学校。她常常陪着他，中午了给他打饭，衣服脏了给他洗衣服，下雨了给他送伞，学习忙了给他占最好的自习位置。她也许就是自己口中常说的“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痴儿”。

爱永远不能等价交换，付出了就是付出了，不要要求太多的回报。有一次她约他去看电影，说放松放松。他头也不抬的说：“不去，没你那么闲”。

她笑着说：“那好，咋们不去了，那陪我去吃个饭呗。”他抬头看着她说：“不去，你自己去吃”。

她觉的没关系，高考越来越近，压力很大是应该的，她说：“那我帮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咆哮的吼道：“林夏儿，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不去。”那一刻她的眼睛躲闪不定，因为她看到他眼里的充满了厌烦、憎恨，她不想承认自己的直觉，只能躲闪着眼睛转身逃出了班级。

她一个人荡荡悠悠穿行在拥拥挤挤的街道里，躲闪的看着一对又一对恋人从她身边经过，她想起了他，想起了他曾经骑着单车带着她穿行的情景，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处的一个纽扣开着，他说这样风儿就可以穿过胸膛，护住后面的女孩不被风吹丢。她想起了她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墙头只为摘取几朵粉红嫩人的合欢花，而他却故意松手让她努力的爬在墙上，然后掏出相机站在不远处咔嚓……咔嚓拍起了照片，看到自己趴在墙上的照片，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那是她最为狼狈的一次，她想起来就笑一笑，一对浅浅的酒窝诠释了那段记忆的美好。

她的手不停的触摸着桌子上的那本叫《挪威的森林》的书，她开口娓娓道来，自从那次吵架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她转班了，她经常背着画板走过他们曾走过的路，沿途中描绘着能让人刻骨铭心的一角。他们因为绘画相识相知，那时候，他们还是初中，懵懂的喜欢还不被所有人接受的时候，他们就勇敢的牵着对方的手走在红白相间的跑道上数着步子。他总是突然的对她发难，要她为他作画，一生只为他，看着她皱起眉头的时候，他总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刮她的鼻梁骨。如今鼻梁骨都凹陷的厉害，她苦涩的微笑，那该是一段多么青涩的喜欢呢！

高考来临了，像一场绵延的花期临近尾声时的怦然绽放，相比那些凋零的花瓣能傲然枝头的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如心所愿的考到离丽江很近的大学，而她却选择了距离丽江最远的边陲。她时常想起她当初的选择，免不了自嘲一番，那时候那样选择又是何苦呢。

他们各自怀揣着单程车票，相遇在了火车站的检票口，她望着他，眼里有太多想说的话；他看着她，嘴唇启开又合上。两个人莫名其妙却也悔恨当初，本来是一场简单的别扭，最后不得不被时间搞得变味儿。

火车的鸣笛声阵阵响起，催促着他们赶紧道别，即使千言万语也要一句说清。他们站在各自的站台上看着对方，行李箱就像一对听话的孩子被父母拉着分开，一个带向南，一个带向北。

她以为她可以忘记他，忘掉那段稀里糊涂的感情，被涂抹上尴尬、忌讳的感情。她错了，错在太相信时间了，她一直觉得时间是治疗伤痛的唯一良药，却不知道这味药的副作用折磨着她每晚做着同样的梦，梦里全是凄凉孤单。

有些事是你想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的，她想说，他想听，可说出来的怎么听都是“我们还是算了吧！各有各的，相互安好”。那年大二，正好几个闺密舍友要去丽江旅游，她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上，她犹豫了半天还是答应了，那座城是他们的梦想，火车上她发着呆，她想着他，想着他应该对那座城很熟悉了吧！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宿舍的闺密需要导游，当然，她更加需要。她便拿起手机翻找着号码，号码是在离别的站台上，他隔着人群大喊告诉她的。嗯！找到了，覃辰，拨通后嘟嘟几声便被接通，他的声音从未变过，还是那么温柔好听，像暖阳一样。

“喂，你是覃辰么？我是林夏儿，我们一宿舍的好几个人想来丽江游玩，就差个导游，你可以么？”

“嗯，非常乐意为你们服务，下火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我去接你……你们”。

如约而至，她在火车站见到了他，他依旧身穿白色的衬衫，他曾说他最喜欢白色，白色能给人幻想、自由、真诚的感觉。好几个舍友围过来对她挤眉弄眼打趣的笑着说：“夏儿，你可以啊！男朋友很帅，你很有眼光。”她尴尬的瞪了几个舍友几眼便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

她第一次感觉到“朋友”这个词变得如此晦涩，说出口更是如此艰难。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释什么，从头到尾都带着微笑。

他们第一次肩并肩走在丽江古城的街道上，灯火阑珊，烟柳画桥，美不胜收。她觉得他们的梦想应该实现了，做梦都想来的古城，和做梦都想的人，在这一天都实现了。她觉得应该是时候追回当年不小心弄丢了的爱情，毕竟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初心。

他们站在桥上，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张口“夏儿……”，她张口“阿辰……”。

两个人同时张口，却不能同时把话说完，总有一个人要先说，总有一个人要后说。几翻推让，他还是选择了先开口，这一次他的目光看向了被灯火映照的古城，他说：“夏儿……是我欠你一个分手，我们分手吧！我……我找到了我喜欢的姑娘，她长的很漂亮，像这座古城一样有气质，有韵味，有才情，你见了你也会欣赏她的。”

她转过身走下了石桥，扔掉了他给她买的碧绿通透的镯子，镯子不偏不倚碰在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碎了一地，像她的心一样，像他们的感情一样。她把眼泪留在了这座古城，任他怎么呼喊，她也不曾转头，哪怕稍微的停滞。

离开的那天，她直身走过了用青石铺陈的路面，走到了普贤寺，拿走了那天她为他们能重归于好的祈愿信条，她觉得那种奢望不应该留在这座古城。火车站头一次那么少的人，她回头望着古城上方的天空，还有几朵闲散的云朵，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更多的是失意和落寞吧！

很多年后，她终于明白了她当初心里在想些什么，应该是“恨”，她说她的恨不是张爱玲说的人生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她恨一个人，恨那一座城，更恨自己偏偏在那座城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我问她，为什么选择告诉了我，这些不应该是讳莫如深的记忆么！

她笑着哭着，眼泪一滴一滴滴在她手里的那本《挪威的森林》上面，泪水沿着字的凹槽流躺着，最后滑落在了地上。

她问我，她是不是很像书里的直子？我盯着她手中的书，看着封面上几条干巴巴的泪痕，我回答道：“我……我不太懂直子想要的什么？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直子”。

我们就那样看着对方，直到忍不住相视而笑。她说她再也不想去那个城市，因为那里有一个人让他生恨。我接过她递来的雨伞，透过玻璃窗望着图书馆外的天空，那样蔚蓝，低低的沉吟细语，难道那不是一种撕心裂肺执着的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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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岁月静好

人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