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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龙|上海王:黄浦江与野刺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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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尼艾含 光华管理学院2015级本科生

尹 媛 外国语学院2016级本科生


上世纪初的上海,有黄浦江的风、黑色的长衫、公馆的灯火、雨声与枪声的交响。充满血腥的时代好像并不属于女人。可当《上海王》系列的主角筱月桂手举酒杯,在人群簇拥中谈笑风生的时候,在场无人不知——这个曾挣扎在权力与情欲的漩涡里,与上海三代帮主有着爱恨纠葛的女子——才是真正称霸十里洋场的上海王。

 

《上海王》是作者虹影“重写上海花”三部曲系列之一。小说以“虚拟自传”的形式,从一个旁人的视角向读者展现了传奇女子筱月桂跌宕起伏的一生。

 

虹影作为穿越时代的“采访者”,既不过分赞誉,也不夸大丑恶,力求将善恶美丑一丝不剩地剥开,将人物撕开了给人看。这样的创作手段,使筱月桂这个名字得以成功地转写到现代荧幕中,诞生了袁立、余男两版血肉丰满的影视形象。



无冕之王

● ● ●

 

筱月桂原名小月桂。当她还是一个在打杂的丫头时,便被第一任上海王、洪门帮主常力雄看上。不想常力雄被暗杀身亡,身怀六甲的小月桂也被扫地出门。六年后,小月桂改名筱月桂,带领戏班再进上海,依靠第二任上海王黄佩玉成为名震上海的申曲皇后。

 

历经种种,她发现自己真正爱的是常力雄昔日的跟班余其扬。在查出黄佩玉才是杀害常力雄的真凶后,她与余其扬设计杀死了黄佩玉,让余其扬当上第三任帮主,而拥有帮派实权的筱月桂最终成为上海的无冕之王。



这个极美的女人,眨眨眼睛,都是万种风情。

 

但在筱月桂身上,“万种风情”却带来误解,因为眼角眉梢的风情,她的命运在外人口中,难免落入“美色”与“名利场”互相劝诱的窠臼之中。姿色和少见的大脚,迎合了常力雄对女人的喜好。黄佩玉对她的迷恋,只因为她愈加美艳的容貌和天生的好嗓子。至于余其扬,她无非只是他的年少初恋而已。

 

她于三代上海王之间的“辗转”自然会引来质疑:若是没有这三代上海王的眷顾,一个打杂丫头又如何能成得了申曲皇后和女实业家,又如何能搅乱上海这一趟浑水?

 

面对这样的质疑,筱月桂反而眉梢轻扬,勾起唇角,满是嘲弄地问道:“上海?上海还有男人吗?”

 

筱月桂的上海里,没有男人。对她来说,依附男人首先是一条不可能的路:她真心爱着的余其扬,却和她女儿发生了关系,背叛爱情的男人,脸色反比自己更苍白,灵魂反比自己更懦弱。通过赋予“初恋”这样惨烈的结局,虹影证明了异性乃至爱情的虚幻,亦颠覆了“三代上海王”与“申曲皇后”之间,被读者默认的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因此,当筱月桂处于病笃的幻觉中,她仿佛看见一队打着黑伞的人从身旁经过,祭奠她已逝去的爱情幻想——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她最后铸成的钢铁心墙更具力量,在乱世中更具合法性。

 

她挑起如意班,进军大剧院,在聚光灯下展现身姿歌喉,她靠的是自己,靠的是她再沦落也染不得一丝尘埃的心。这心里,藏着她的骄傲和自尊,藏着她珍贵的爱情。爱情凋零后,她投身实业,誓要在男权社会里拼命为自己挣来一片天地。

 

筱月桂的世界里没有男人——男人对她来说毫无特殊性。她独自迎接时代的汹涌洪流,死死抱住一切可依撑的浮木绝不撒手。沦落暗窑时床头那盏昏黄的油灯,还有众人指摘时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玻璃杯,重返上海后那座让她独自走了一百八十步的石桥,都是她的浮木。常力雄、黄佩玉、余其扬,也是她的浮木。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

 

当然可以说,筱月桂的人生,是不够“光彩”的。然而她的生命里,有利用,却终究没有屈服与交易。失去爱情,却也留下一路挣扎的痕迹。就像她自己演的那场申曲,所谓的成全,终归还是要以爱情的牺牲为代价。得来的荣耀,也是踏了一路的屈辱黑暗,独自叠了千番难言的苦涩才一阶一阶垒了起来。

 

小说的最后,余其扬和筱月桂的女儿走了,筱月桂则投身实业,功成名就,一人顶起洪门的半边天。华灯初上,觥筹交错,她独自登上饭店顶楼,脱了鞋子,跨出栏杆,看着踩在脚下的一片繁华盛景。楼下的马路仿佛在视野中不停坠落,而她正凝视着一片深渊。

 

那时,一切已如她所愿,整个上海城都匍匐在她脚下,而她站在深渊之前,却忽的生出一种渡尽劫波的苍凉。深渊在无声地诱惑着她:“天宽地阔,可得个大解脱。”

 

但下一秒,她便紧紧抓住栏杆,问自己:“大脚丫头,没出息的,你在可怜自己吗?”

 

楼下的人还以为筱老板要跳楼,惊慌失措地冲上楼顶,她却已不知所踪。

 

而宴会厅里,热闹刚刚开始,她正端着香槟,穿过人群,怡然自得的神情一如往昔。她还是那枝上海玫瑰,眼波流转间,艳压群芳。



野草破石

  ●

 

若说书中的筱月桂是一朵艳丽的上海玫瑰,那么电视剧里的她更像是破石而出的野草,长得既韧且高,自有风骨气魄。女演员就自成雍容气质,美而不艳,隐隐带着沉静,与筱月桂的结合便也多了几分本色的味道。

 

乡野丫头的成长,亦或是筱老板的处世,都淡化了私人欲望。正直与倔强成了角色的核心。

 

于是,时代的风起云涌里,妖冶的皮相淡去了,明辨是非、顾全大局等“君子傲骨”被进一步强调。她再也不是外人眼里的绣花枕头了。常力雄记住她,是因为她在枪口下一次次救人;黄佩玉迷恋她,是因为她面对上海霸王时,既针锋相对又云淡风轻;余其扬更不必说:他决定献出一颗心,是因为她的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

 

可她到底不是书里恣肆随意的筱月桂,而是道德正义的化身。她比书里更狠心,要选择正义,亲眼亲手了结爱人的生命,誓要做道德的卫兵,却不见现实的人情。

 

俗世的人,七情六欲,自私贪利,是为凡人。书里的筱月桂是凡人,因为现实,所以动人更深,连黑暗面都有着温暖的人情味。可剧中的人,是圣人,她完美无瑕,却也高不可攀,出现在演绎里,却进不去人心里,触不到真实。

 

剧中被世俗腐蚀的余其扬,已然众叛亲离。筱月桂能走的路,也只剩下大义灭亲。他们约定在黄浦江边的码头谈判,最终,余其扬死了。他换了子弹的顺序,靠在筱月桂的怀里,成全了她的大义。筱月桂也走了,她亲手埋葬了爱情,解散了洪门,消隐在了喧嚷的上海滩里。


跨立场的爱情注定没有生存的余地,唯有一死,才能换得一个永恒。

 

这一生看下来,起伏跌宕,她靠着自己成就了一代女中豪杰,却只能带着唏嘘慨叹了却余生。

 


绝世传奇事

 ● 

 

电视剧的结尾是震撼的,伤情的余音还在心中久久回响,而电影走出的另一版筱月桂却丝毫不令人心动。她空有“筱月桂”美貌艳丽的壳,却失了她果敢坚决、独立自我的精魂。

 

除了少女时代尚有几分倔强无惧,这位安逸生活在黄佩玉别墅里的小女人,黄佩玉要,她便给,黄佩玉给,她便接。她依附、顺从、安静,不见胆识,亦不见心计,完全成了男人寄养在别墅洋房里的名媛,靠着男人上位的附属品。塑造成如此软弱无力的小女人模样,真是让人失望不已。

 


无论是书,亦或是剧,筱月桂在黑暗泥淖中的倔强不屈,在血雨腥风中的独立大气,都让电影中的女主角相形见绌。在那大起大落的坎坷人生里,她敢爱上余其扬,也敢舍得放手;她能设下计谋暗杀黄佩玉,也能让上海俯首称臣;她有能力和野心,更有坚持与原则。不论哪个版本的她,都是那个浪漫而残酷的时代里主宰自己命运的传奇。

 

个体在时代面前总是渺小的,更何况是男权时代里的女人。黑暗尤其欺压弱者,何况她无名无分无助无力。筱月桂身上带着民国上海女人的缩影,既有堕落沉沦的过往,也有趋炎附势的欲望,但她可以出卖肉体,却从不出卖灵魂,即使是献给爱情。

 

“筱月桂”究竟有无原型?坊间流传,那是以沪剧申曲的创始人和女实业家董竹君的形象糅合而成。但讨论原型,不如讨论在筱月桂上,作者与读者共同寄寓的愿景——这是一个女人的故事,但不是在上海滩由美女为枭雄作配的佳话,亦不是为爱情牺牲自我的悲剧,而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即使身为弱女子,也要反抗命运的传奇。

 

当软弱与感情终于在千锤百炼中蒸发而去,便造就了筱月桂这个无冕之王。其实对筱月桂们来说,做不做上海滩的霸主并不重要,能不能登上耀眼王座也并不重要。她们真正追求的,是做自己人生的王。主宰了自己,也就掌控了世界。


图片来源于网络

微信编辑|黄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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