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先生】伪科学依旧“套路得人心”,真知识仍然“深情留不住”?

今年大概是传统中药最悲剧的一年。随着基因研究、分子化学的发展，种种被抬上神坛的传统中药纷纷中枪。

最近几天，最抢眼的两条科研成果，其一：冬虫夏草不具抗癌效果；其二：亚洲肝癌和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有关。从产品单价来看，高价的冬虫夏草，终于高处不胜寒，迎来了一枪。而在淘宝上一搜大把的廉价中药材，可能那么点钱都不值。这两种中药都和癌症扯上了那么点关系。

在人类寿命普遍延长以后，癌症已经全面替代心脑血管疾病，成为普通公民自然死亡的第一原因。无论是从提高生命质量的角度，还是延长生命的角度，抗癌都自然而然成为大众保健中关注的重点话题，因此，很多人听到虫草可以抗癌，不惜花重金购买，殊不知这样反而没有什么用，反倒是忽略了日常中会引发癌症的一些不当用药（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行为。

为什么说虫草跌下神坛？

国际知名科学杂志《细胞》子刊《化学生物学》在线，近期发表了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王成树团队完成的研究成果，认为根据基因及产生模式，冬虫夏草不可能含抗癌成分虫草素和喷司他丁。单价高昂的虫草，一直在寻找证明自己价格与价值匹配的证据。虫草究竟对健康有没有好处，还是通过现代科学为自己找到了证明价值的证据。

一般来说，现在主流宣传中，称冬虫夏草的主要成分是虫草素、虫草酸、虫草多糖等。当然，这些以虫草作为前缀命名的化合物，并不神奇，地球毕竟是一个俗气的地方。如果能单独分离出来的物质，就会有一个化学式。有了化学式，既可以从自然中摄取，也可以尝试人工合成。比如看起来颇为神秘的虫草酸，本质就是D-甘露糖醇。甘露糖醇确实具备保健和药用价值，但要想大量摄入甘露糖醇，吃海带是性价比最好的方式，工业生产中是利用海带提取，而非虫草。

这里要做个说明，中医和国内一般话语里所说的虫草，就是冬虫夏草，特指麦角菌科冬虫夏草菌的子座及其寄生蝙蝠蛾科昆虫冬虫夏草蝙蝠蛾幼虫尸体的复合体，主要产自青藏高原及边缘地区高寒的高山草甸中。

全世界已报道的虫草种类达500多种；中国本土也有68种。这些广义的虫草，有一些外型上很像中医中所特指的虫草，但严格的来说并不属于中医中的虫草。而中医中的虫草，身世也非常离奇。相比于其他名贵中药，从秦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到明朝的《本草纲目》中，冬虫夏草从未出现过。

如果不带有任何主观色彩来评价，虫草的口感有些近似于金针菇。口感像金针菇一样的虫草，即便并不含有抗癌的功效，但被敏锐的商业力量推上了天，一手是壮阳，一手是抗癌，一面是男人们对于雄性气质的渴望，一面是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两大最原始的强烈本能，塑造了虫草的财富神话。

毕竟，暴涨的虫草背后，不过是商业力量追求暴利的套路。这也是所谓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相信你看了这篇文章，会重新审视虫草的价值。

• 图1：
  

图为冬虫夏草

如果仅仅是发现接触过马兜铃酸中药的肝癌患者中，有较高频度的基因突变，就怪罪给马兜铃酸，当然是很不严谨的，因为还有很多因素可以引起基因突变，有基因突变也不一定就致癌。但是那篇论文没有那么傻。此前已经知道马兜铃酸引起的突变有很特别的特征，目前没有发现还有别的物质会引起这种突变，所以也把它叫做马兜铃酸签名突变。如果发现有这种基因突变，就可以推断是马兜铃酸导致的。

马兜铃酸之所以致癌，是因为它能够紧密结合在DNA上，导致在细胞复制的时候出错，容易把T变成A，A变成T（DNA用T，C，G，A四个碱基编码生命）。这样的变化，让整个生命的解读完全错误。

就像你给爱人发了一条微信，内容是“Wo Ai Ni”（我爱你）。结果马兜铃酸结合以后，A变成T，成了“Wo Ti Ni”（我踢你）。如果你把这条微信发出去，可能要吵架了。

马兜铃酸致癌能力非常强。台湾科学家经过研究，发现由马兜铃酸引起的尿道癌中，平均每100万DNA，就有150个突变！

每100万DNA有150个突变什么概念？

我们知道，每一个细胞有30亿对碱基，就像一个30亿字母组成的文章。每100万DNA有150个突变，也就意味着马兜铃酸能在每个细胞里改变约450000个字母！45万！A变成T，T变成A。大家可想而知，文章会被改得多么糟糕，细胞会变得多么混乱。虽然机体自带修复功能，但你坏的细胞太多了，修复不过来时最终导致出现致命癌变。

相对而言，吸烟引起的肺癌，平均每100万DNA有8个突变。这本来已经很糟糕了，但比起马兜铃酸的150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 图2：
  

虽然2004年9月30日起，广防己（含马兜铃酸）不再用作药品生产，凡含广防己的中成药品种，生产企业必须在9月30日前将处方中的广防己用防己替换，但在淘宝输入关键词广防己，依然有不少答案。

怎么看待这样的“辟谣”？

致癌物没有安全剂量，这个医学常识。把为了管理方便人为制定的检测标准，当成安全剂量，真是匪夷所思。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专家居然认为日常正常情况下晒点太阳不会得皮肤癌、更年期妇女补充适量的雌激素不会引起癌症。在这两种情况下当然都有可能引起癌症（只要接触了致癌物就有可能），只不过风险比较低而已（国际医学界对更年期妇女要不要补充雌激素有争议，就是因为其致癌风险）。把低风险当成了无风险，说明在癌症生物学方面是个大外行。

而马兜铃酸作为致癌物，是不存在安全剂量的，小剂量也有致癌的风险。所以马兜铃酸的毒性，就是药物本身的问题，而不是属于不合理用药。

药物的使用是权衡利弊的结果，有毒性的药物不是就不能用，而是要看有没有必要，有时候为了救命不得不使用毒性很大的药物。但是马兜铃酸药物并非救命药，只是用来“清火”、助消化、治感冒之类，为了“清火”、助消化、治感冒就去冒着肾衰竭、肝癌的风险，完全得不偿失。

案例：

有位40多岁的男性病人，来自农村，因上火口舌生疮，服用含有关木通成分的草药清热，结果很快出现恶心、呕吐、腹胀、颜面及双下肢浮肿，少尿、无尿等症状，被诊断为肾衰。病情来得非常凶猛，肾功能完全丧失，只有换肾或者一辈子血液透析。听到医生的诊断时，一直守在床边的爱人，一位朴实的农村妇人，失声痛哭，泣不成声：“不是说中药没有副作用吗？怎么清清火，就把肾吃坏了？”

关木通等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非常可怕，但很多基层的医生并没有引起重视。加上“西医指标，中医治本”，“西药副作用多，中药没有副作用”等老观念盛行，而好多常见的中药里又都含有马兜铃成分，因此常常发生因为服用此类药物所导致的，严重的肝肾损伤。

• 图3：
  

归根结底，癌症和一些严重疾病的发生是个长期的过程，不能只依靠一些没有实际作用的中药或保健药，应该在平时注意预防。但由于每个人的基因不同，对癌症的易感性不同，所以千万不要人云亦云，别人吃什么，自己也跟着吃什么，说不定到头来反而加速疾病的发生。

中药和西药的区别在哪里？

最后强调

1：千万别迷信“纯天然无害”这种鬼话，马兜铃酸就是个100%纯天然的超强致癌药！也别再用虫草来防癌，只是浪费钱。

2：真正要去防癌，就先去做基因检测，了解自己的癌症风险，基因检测会告诉你应该怎么进行科学预防。

3：“离开剂量谈毒性是耍流氓”这次不好使。不管西药还是草药，能诱导DNA突变的药物只要微量就会产生大量突变，而且一旦产生就无法修复，只要细胞活着，就会一直留下，成为癌变的基础。

4：药物不应该被分为中药和西药，而应该分为利大于弊的药，和弊大于利的药。我们尊重传统，也应该尊重科学，这并不矛盾。科学的态度和方法，是让中药真正走向世界的前提条件，青蒿素，砒霜都是这样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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